300人死扛匈奴5万多人,200多天获胜仅13人回家!
2018-01-16被窝读史
作者:天涯论坛@冯克鲁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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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想应该是这幅油画,这是画家左国顺的作品,叫《十三将士归玉门》,它描述的是东汉将领耿恭和他手下的将士们,以汉军区区几百人,成功抵抗了匈奴几万军队对疏勒城的进攻,最后几百人只有十三人活着回来了。
他们坚决抵抗侵略,对他们而言,义重于生,虽千万人吾往矣!他们是让我感动落泪的超级英雄。
▲细节,这位战士心境苍凉而坚定地眺望家乡的方向
▲中间手执盾牌的将领在疲惫中流露出刚毅与自信
▲左边的伤员看到了生的希望艰难地向前迈近了一步,而怕他跌倒匆忙扶他的战士身稍倾两眼却盯着玉门关不忍移动。后边的将士有的急切的登高遥望,有的则泣不成声。
▲身旁的老兵眼望大汉边关不禁想起了家中的妻儿老小百感交集,老泪在混浊的眼中打转。
右边背弓弩的壮汉虽受伤却乐观地看到了希望,他可以自豪地告诉亲人他英勇的战斗经历。
对普通老百姓而言,他们知道苏武、霍去病、岳飞等民族英雄,但对耿恭却不太熟悉。
下面我们讲的这个故事与《拯救大兵瑞恩》有些类似,但如果拍成电影则肯定要精彩得多。
我读资治通鉴,读到这个故事,感动落泪。
《后汉书·耿恭传》中,记载了东汉军队一次跨越数千里、冒雪翻越天山拯救孤军的行动,虽不长,但惊心动魄,读起来令人热血沸腾,堪称两千年前的“雷霆救兵”。
这次军事行动,后人所知甚少,但细细琢磨,能从中悟出汉朝气质特有的雄健浑厚,并在历史的长河中涓流至今,让今天的中国人,愈加珍惜一个“汉”字。
东汉,是中国历史上继秦朝、西汉、新朝之后的大一统王朝,图为东汉疆域图
一
这场火线救援发生在西元75年,完全具备一部战争大片的所有元素:宏大的战争场景,史诗般的远征,残酷的搏杀,坚忍的意志,震撼人心的兄弟情谊,还有各种千钧一发、绝地反击、将计就计…
当然,还少不了壮美的风光、人性的温暖、绝望中的希望。
男主角登场了:耿恭,出自东汉盛产将军的耿氏家族,他是《耿弇列传》传主耿弇的侄子,史书这么写他:“少孤,慷慨多大略,有将帅才”。
在他小时候,父亲耿广就去世了,一个名门望族的孩子,少年丧父,与母亲相依为命,心智较同龄人成熟,又兼有耿家人的强健体魄与军事天赋,所以耿恭完全胜任大片男主角的形象:高大英武,有勇有谋,又带些小忧郁。
西元74年,耿恭来到西域与匈奴作战。
众所周知,自西汉张骞出使西域以来,大汉王朝将此作为自己的核心利益来经营维护,屡屡与匈奴发生战争。
汉军神勇,匈奴不敌,尤其是著名的猛男陈汤斩杀北匈奴郅支单于并发出“犯强汉者,虽远必诛”的时代强音后,汉匈战争告一段落。
但西汉覆亡后,匈奴卷土重来,西域各国也生出二心,蠢蠢欲动。
东汉国力恢复后,重新经营西域,再断匈奴右臂,复置西域都护府——这是耿恭出场的历史背景。
他在西域打了一年仗,立下赫赫战功,被任命为戊己校尉,这是汉朝在西域专设的一个中高级军官职位,仅次于将军。
翌年春天,东汉大军班师,耿恭率三百人驻守车师后国之金蒲城,此地经考证在今天新疆吉木萨尔县北护堡子,牢牢卡住天山通往北匈奴的咽喉,与驻扎在车师前国之柳中城的同僚关宠互为奥援,防备匈奴侵入西域北道。
但大军一退,匈奴又开始大举进攻了,两万人把金蒲城围得水泄不通。
耿恭临危不惧,他站在城头对匈奴大军喊道:“汉家箭神,其中疮者必有异”,这是一种心理战,告诉对方,咱们大汉的箭可不一般,射中你了,让你生不如死。
匈奴悍勇,哪听这一套,加紧攻城,到了射程内,城墙上黑压压一片箭射下来,匈奴人果然鬼哭狼嚎——耿恭让部下在箭头上涂了毒药,一被射中,剧痛无比,继而伤口溃烂,史书记载说是“虏中矢者,视创皆沸,遂大惊”,那伤口血流不止,血水像沸腾一般往外喷,这景象确实吓人。
到了夜晚,伤口愈发地疼,整个军营都是哀嚎声,可见那年头化学武器的恐怖。
匈奴人郁闷坏了,没想到,更大的郁闷接踵而来:数百人的守军,居然胆敢趁着暴风雨来劫营!毫无防备之下,被耿恭组织的敢死队一个冲锋,砍瓜切菜般蹂躏了一番,“杀伤甚众”。
匈奴头领撑不住了,“震怖”,哀叹说“汉兵神,真可畏也!”
溃败而去。
虽然此役大胜,但耿恭知道,匈奴人迟早要回来,金蒲城无法固守。
他旋即把部队带到了疏勒城,位于今天新疆奇台县,当年是汉军修建的一个要塞,依山傍水,地势险要,宜于久守。
果然,匈奴人又来了,几万人打不过几百人?
匈奴人咽不下这口恶气,非得把疏勒城踏平不可!
残酷的攻城战开始了,匈奴人数占据绝对优势,但死伤无数,就是攻不下城来。
他们于是变强攻为久围,把河流上游给截断了。
这一招很毒辣,守军开始缺水,一度“笮马粪汁而饮之”。
耿恭下令打井取水,打到十五丈深,仍不见水。
耿恭下拜祈祷,奇迹出现,“飞泉奔出,众皆称万岁”。
在姜文主演的电影《天地英雄》中,就有这么一幕,如有神助。
其实完全可以用科学理论来解释——匈奴人把河流上游截住后,水渗到地下。
耿恭继续他的心理战:站在城头,朝匈奴泼水玩。
用今天的话来,匈奴人肯定郁闷坏了,嘴中喃喃道:真是活久见!
车师前国遗址
漫长的围城仍在继续,这时又传来汉朝皇帝汉明帝驾崩的消息,而车师人也叛变了,与匈奴一起攻城。
几个月过去了,城中“食尽穷困,乃煮铠弩,食其筋革”,把弓弩上用动物筋腱做的弦和盔甲上的皮革等都统统煮了吃了,战士们一个个死去,但要塞仍然没有陷落,幸存者宁死不降,汉军大旗高高飘扬。
匈奴人也精疲力竭了,使出招降一招,许诺让耿恭当他们的白屋王,给他找美女当老婆。
耿恭说:好啊,叫你们的使者来。
匈奴使者来了,耿恭把他抓到城头,一刀杀了,然后用火烤其肉。
匈奴人见了,跪倒在地,一片哭声。
一千年之后,岳飞写下慷慨激昂的《满江红》:“壮志饥餐胡虏肉,笑谈渴饮匈奴血”,即典出于此。
耿恭此举,断掉了匈奴人最后一个幻想,他们疯狂地攻城,想杀光这些汉人。
城里活着的人越来越少,但他们仍在坚持,杀掉每一个靠近的敌人。
激战间隙,耿恭遥望家园方向,他把最后的希望,寄托在此前派遣到敦煌寻求援军的部下范羌身上。
范羌,你在哪里?
二
就在耿恭在西域激战的时候,万里之外的东汉首都洛阳,皇帝与大臣,也在进行一场激烈的辩论:要不要派救兵?
那个时候,通讯极其不便,反对派遣救兵的一帮人说,咱们接到消息的时候,他们已被匈奴重重围困,等到咱们援兵赶到的时候,他们估计早已尸骨无存了。
反对派以司空第五伦为首,“司空”为重臣,“第五”为姓。
此时另一高官司徒鲍昱站出来,竭力请求派援兵,他面对皇帝和文武百官,说出了在历史上有名的一段话,至今读起来,仍荡气回肠:
“今使人于危难之地,急而弃之,外则纵蛮夷之暴,内则伤死难之臣。此际若不救之,匈奴如复犯塞为寇,陛下将何以使将?”
这是古代版的“不抛弃、不放弃”——咱们大汉,做人做事要厚道,将士远征,危难之际,不管他们了,对外是纵容了残暴的蛮夷,对内是伤了那些忠臣良将的心。现在要是不救他们,以后匈奴再卷土重来,谁还为大汉效命?所以,一定要拯救自己的英雄!
汉朝不是宋朝,汉章帝虽然刚登基,但仍有着大汉满满的血性,下令:启动救援计划!
西元75年冬天,张掖、酒泉、敦煌三郡以及鄯善国军队共计七千人,出发了。
援军中,就有耿恭部将范羌在内。
接下来的故事将说明:范羌是这部大片的男二号。
西元76年正月,七千人的援军赶到柳中城,大败匈奴与车师联军,“斩首三千八百级,获生口三千余人,驼驴马牛羊三万七千头。北虏惊走,车师复降。”
虽然柳中城守将关宠此前已经在艰苦卓绝的守城中战死了,但救援关宠一部的战役已大获全胜。
要不要救天山以北的耿恭,大家又吵起来了。
反对的意见称:柳中城距离耿恭部还有数百里路,而且中间横亘着天山,又是大雪封山季节,救援成本太大,再说,耿恭被围困这么长时间了,说不定早就全军覆没了…大伙儿还是撤吧。
但范羌站出来,坚决说:不!
几个将领都不愿意继续往北走了,见范羌这态度,便分了二千士兵给他。史书没有记载范羌率这两千勇士翻越天山的艰难,只记载他们在疏勒城胜利会师的一幕,“开门,共相持涕泣”,这帮经历了炼狱般的战争的幸存者,九死一生,堪称铁打的汉子,此刻也不禁流下英雄泪来。
回家!回家!
疏勒城的守军,能够踏上回家路的,只有区区26人了。
他们与援军一起南返,但是匈奴人怎肯放过他们?
匈奴人要用这群汉人的血,来洗清自己失败的耻辱。
回家的路同样充满杀机,有满怀仇恨的追兵,有大雪肆虐的天险,他们且战且退,不断有人倒下,三月,他们进了玉门关,安全了,26人,只剩下了13人,“衣屦穿决,形容枯槁”。
但他们是伟大的胜利者。
在今天,回顾这次汉军的守城与救援,不由感叹当年汉朝军队的强悍。
数万匈奴铁骑,加上西域叛军,也未能将这几百人击败。
这并非史书的夸大,无论是组织制度、将帅能力,还是武器装备、士兵素质,汉军堪称当时世界上战斗力最强的部队。
三
史载,当时驻守玉门关的中郎将邓众,见到这13名勇士归来,感动不已,亲自为他们沐浴更衣,并给皇帝上疏为13勇士请功:
“恭以单兵守孤城,当匈奴数万之众,连月逾年,心力困尽,凿山为井,煮弩为粮,出于万死,无一生之望。前后杀伤丑虏数百千计,卒全忠勇,不为大汉耻,恭之节义,古今未有。宜蒙显爵,以厉将帅。”
下面是《后汉书·耿恭传》记载这一幕的原文:
先是,恭遣军吏范羌至敦煌迎兵士寒服,羌因随王蒙军俱出塞。羌固请迎恭,诸将不敢前,乃分兵二千人与羌,从山北迎恭,遇大雪丈馀,军仅能至。城中夜闻兵马声,以为虏来,大惊。羌乃遥呼曰:“我范羌也,汉遣军迎校尉耳。”城中皆称万岁。开门,共相持涕泣。明日,遂相随俱归。虏兵追之,且战且行。吏士素饥困,发疏勒时尚有二十六人,随路死殁,至玉门唯馀十三人。 衣屦穿决,形容枯槁。中郎将邓众为恭已下洗沐易衣冠 。及恭至洛阳,鲍昱奏恭节过苏武,宜蒙爵赏。于是拜为骑都尉。
今天,读范晔为耿恭作传的文字,能够想象当年他是含着热泪写下来的:“余初读苏武传,感其茹毛穷海,不为大汉羞。后览耿恭疏勒之事,喟然不觉涕之无从。嗟哉,义重于生,以至是乎!”